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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晚安

突然,岑年的身体歪了歪,整个人靠在了傅燃怀里。

傅燃一怔。他看了看岑年,哭笑不得地发现,岑年竟然维持着坐姿,睡着了。

是真睡。

岑年睡着的时候,表情总是显得很不高兴。他睡着时不会笑,眉头微微蹙着,像是时常有种不安全感,又像是对一切都苦大仇深,倔强的可以。

这与岑年平日里所展现的模样不同。也正因为如此,每次岑年装睡,他都能发现。

但傅燃觉得,睡着时的很可爱,可爱极了。

让人简直想

傅燃把岑年打横抱起来,特意注意着,没压到岑年受伤的手。

出乎意料的。在被傅燃完全抱在怀里后,岑年的眉头舒展开了,紧紧抿着的唇角也放平,像是结束了一个噩梦,进入了一场很甜的美梦里。

他无意识地在傅燃怀里蹭了蹭。

傅燃笑了笑,在岑年额头轻轻一吻。

他低声说

“岑年,晚安,好梦。”

“还有”

“那个人,是你。”

这句话没有被任何人听到,它静静地散在八月天台的空气里。

夜风温柔地抚过,像一支悦耳的歌,在两人身边打了个转,又吹向更远的地方。

2

b市。

江绪摘下防护眼镜,脱下白大褂,走出了实验室。

一个人亦步亦趋地跟上来,搓了搓手,问“江博士,怎么样”

江绪摇了摇头“不行。”

那人脸色一黑。

“张经理,放射性严重超标,”江绪拿起纸巾擦了擦手,面无表情道,“这种药是不可能上市的。”

“江博士,”张经理悄悄推给江绪一张卡,说,“这样吧,你给句话,我们这边转让百分之一的股份给你,行不行”

百分之一的股份,的确是很诱人的条件了。

毕竟这家公司还有些底子,规模不小,国内接近半成的抗癌新药都出自这家制药厂。

江绪瞥他一眼,接过了卡。

张经理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江博士,识时务者为俊杰,那咱们以后合作愉”

他的快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见江绪握着那张卡轻轻一用力,卡从中间断成了两半。

“”

张经理面色铁青。

“江绪,你别给脸不要脸了。”张经理小声说。

江绪笑了笑。

“要上市可以啊。”

“要么换原料、降低放射性,除此之外”

“我们可以注射药物后、二十年内无异常反应的样本个体。”王经理急急地说。

江绪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样本个体”

他刚想说什么,摆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江绪听着铃声,怔了怔,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接起电话。

岑年做了个梦。

一开始还挺暖的,像是冬天时坐在壁炉旁边,那股温暖围绕着他,舒服极了。

但是从某一个时间点起,那热源远去了。

他想喊,在梦里却喊不出声。只得作罢。

梦境里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

他在梦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了身边宾客来来往往,无数陌生的面孔在对他举杯轻笑,祝他生日快乐。

这个梦境的内容,是他二十六岁那年的生日。

岑年一怔。

他的生日是在冬天。

他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在这么一个冬天难产去世当然,这是别人说的,实际上如何没有人知晓。自他懂事以来,岑家夫妇就是他名义上的父母,虽然,除了钱,他们没尽到任何一点抚养的义务。

岑年是李阿姨带大的,在他十几岁时,他能感受到,岑家人对他的态度已经很敷衍了。

以至于他回了家,岑家夫妇、岑越全都拿他当透明人,连管家都不会称他一声少爷。

只当他是岑家的一条狗。

上辈子的岑年还没看开,被他所认为的家人如此对待,还是会伤心、甚至偶尔躲在被窝里哭。

而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他高一的寒假。

那天,他同魏衍约好了出去上网,他睡过头了,魏衍急性子,直接来岑家找他。

他至今都记得,岑夫人看见魏衍那一刹那惊喜的表情。

她拍了拍岑年,整整一年来,头一次对岑年如此热络。她说

“哎哟,魏衍我家岑年调皮不懂事,多亏了你照拂着,帮我和他爸爸省了不少事儿。”

好像她真的很用心照拂过岑年一样。

自那以后,岑家对岑年的态度再次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给他打钱自不必说,除此之外,岑年的每次生日都会大办特办,宴请宾客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宴请魏家的人。

总之,岑年的二十六岁生日,照例是大宴了天下。

当时他已经出道了几年,也有几部作品,算个十八线艺人了。所以,他生日那天,还是有些狗仔蹲点的。

他提前一个月给傅燃发了请柬,又提前半个月去找他、厚着脸皮同他讨要了礼物。

但是,生日那天,傅燃没有来。

岑年站在门口迎宾,笑的脸都要僵了,他时不时往电梯口张望,害怕错过什么。但一直到快结束时,他所期待的身影,都不曾出现。

没有礼物,没有道贺,傅燃甚至没有露面。

岑年看了无数次手机,微信、短信、未接电话一个都没有。

傅燃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缺席了。

一直到生日宴会结束,岑年拒绝了魏衍的邀请,一个人离开。他在雪地上慢慢往前走,觉得自己心里也凉的发慌。

他不知道为什么。傅燃明明是答应了他的,而傅燃从不是不守信用的人。

而岑年在雪地上独自行走的画面,被好事的狗仔拍下来,写成了一篇某十八线明星向影帝求爱不成,雪地中悲痛欲绝的新闻稿发了出去。

当然,此时岑年对此并不知情。即便知情,估计也会一笑置之了。这么几年,随意编排他的新闻并不算少。

他捧着手机,犹豫再三,想最后试一试。此时人工智能已经基本普及了,岑年也安装了一个,但他还没扔掉这个手机,短时间内也没有扔掉的打算。

他拨打了傅燃的号码。

出乎意料的,铃声响了两秒,被人接了起来。

“喂。”

傅燃的声音很低,透着股疲惫,他似乎很累。

大雪天,岑年冷的有点打寒战。他走到路灯下,抿了抿唇,说“前辈。”

“”傅燃的声音很冷,“抱歉,你是”

岑年的心凉了。

失望与不知所措爬上他的背脊,他怔怔地看着脚下的冰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傅燃那边顿了顿。

他似乎切出去看了看通话显示,总算知道了他是谁。

“岑年,”傅燃喊了他的名字,问

“请问,你有什么事”

岑年没回答。

傅燃沉默了一阵,又问“你在外面”

岑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勉强笑了笑,说“不知前辈还记不记得,我今天生日。”

“生日快乐。”

傅燃回答的很快。

也很敷衍。

岑年搞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也许是伤心,也许是失望的过了头,反而不痛不痒了。

“抱歉,打扰前辈了,”岑年吸了吸鼻子,低声说,“那,如果没什么事儿,我就先”

他原本要挂了电话。

傅燃那边说

“我记得。”

他的声音还是很冷,有点生硬,似乎在照着什么东西念。他说“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是吗”岑年垂下眼睑,笑了笑,“谢谢前辈,我很高兴。”

他顿了顿,想同傅燃道别,再挂电话。

但傅燃却又打断了他。

傅燃声音很低,语气却很认真。他说

“我想今天就把它给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岑年看了眼表,现在晚上十点。

他想了想,说“当然方便。”

“前辈在哪儿我去找你吧。”

傅燃那边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半晌后,他说了个地址。

岑年一愣。那地方离这里倒是不远,只是那地方有点偏僻,周边也没什么建筑物,而且离傅燃住着的地方很有一段距离。

傅燃去那边做什么

如果他没记错,那边唯一比较大的建筑物,就是一家私人医院。

难道,傅燃生病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岑年瞬间把一个晚上的失落都抛在了脑后。他有点着急了起来。

岑年叫了一辆出租车,往那边赶。

他到的时候,傅燃似乎已经等了一阵了。

傅燃仍是平时的打扮,他穿了大衣,围了围巾,面色略显苍白,也许是冻的。他看向岑年,好像突然不认识岑年了似的,他蹙起了眉。

“前辈”岑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整整八年了。

就算是块冰,也该化了。但他却觉得,现在的傅燃,与八年前的傅燃比起来,对他的态度没什么变化。

傅燃把一个小盒子递给岑年。

“生日快乐。”他说。

“谢谢。”

岑年接过了盒子。

他没不知道傅燃想不想他当场拆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拆。

从重量上就可以感觉的出来,这并不是他所盼望的,一朵纸折的白玫瑰。

两人都没再说话。

呼吸间呵出的白气在灯光下朦朦胧胧。

岑年想问傅燃是不是生病,但面对这样的傅燃,他却一句话也问不出口了。

傅燃沉默片刻,说“礼物是助理挑的。”

岑年怔了怔。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在自己生日的雪夜,千里迢迢跨了大半个城市,来领这么一份礼物。

而送礼物的人,根本没拿他当一回事儿。

半晌后,岑年勉强笑了笑“好的,也麻烦前辈了。”

傅燃摇头。

岑年又等了一会儿,确认傅燃是没什么想说的了。

岑年干巴巴地同傅燃道了别,傅燃点了点头。

然后,岑年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

他满心的失望与难过,没再回头看一眼。

所以,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他身后,傅燃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那在雪中伫立的高大身影晃了晃,然后

轰然倒地。

一梦终了。

岑年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有点茫然。

正是清晨时分,酒店靠海,海风和清晨熹微的光悄悄落在窗台上,白色的窗纱轻轻浮动。

他已经记不得梦境具体的内容了,但他记得在雪天里一步步跋涉着的感觉。

那感觉并不好。

他又回忆起了昨天,傅燃提起某个人时的表情。

岑年伸手,看着自己的五指。

“我可能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岑年喃喃道。

重生的意义,并不是为了让他再次靠近傅燃、再次活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他以为自己能掌控的很好,他以为自己能不再像上次那样陷进去,他以为自己能够冷眼旁观、能够把握住一切。

却原来不能。

既然傅燃不可能喜欢他,他又何必再把自己折腾的这么狼狈。

还好,现在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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