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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正版(捉虫)。

邵恩简要的跟徐扣弦讲了下刘斌这个案子的情况,

这案子已经快开庭,前绪有代理律师,案子程序走到检察院阶段,已经可以调取案件的全部证据材料了。

刘谅给他的档案袋里,涵盖了前面几位代理律师提供的资料,邵恩一夜没睡,都通读完了。

“是起故意伤害致死案,二零一八年四月十七日,北京顺义区某公安局接到位男子报警称,有人在合租屋里被杀害。接警民警赶到之后,发现报案人是刘斌合租同屋室友。而刘斌本人,浑身是血,手里握着把弹|簧|跳|刀,坐在客厅沙发上,刀尖滴血。出租屋内有一名已经死亡的女性,旁边有把尖头水果刀,向前扑倒在血泊之中。据法医检验,该女子身上有多处刀伤,右颈动脉破裂、主动脉破裂并失血性休克死亡。警方立即控制了刘斌,并以涉嫌故意故意伤害致死将其刑拘。”

徐扣弦轻嗯了两声,表示自己有在听,邵恩继续往下说。

“刘斌身上也有多处刀伤,是屋内那把尖头水果刀造成的,但都不严重,死者致命刀伤是来自刘斌手里那把弹|簧|跳|刀的,但也有几处刀伤是来自旁边的尖头水果刀。”

“根据刘斌本人在公安机关的笔录供述,他同死者张敏曾经是情侣关系,后来张敏怀孕,两人有结婚打算,可张敏意外流产,还没出小月子,刘斌就撞破张敏出轨,遂提出了分手,但张敏一直对他纠缠不清……”

随着邵恩的叙述,徐扣弦的心不停下沉。

“案发前一天是刘斌生日,张敏拎着蛋糕上门为他庆生,并且提出借钱的请求,刘斌念及过去种种答应了张敏的要求,并且从银行转账了三万人民币到张敏卡里。”

邵恩予以肯定,“公安笔录的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当夜刘斌喝多了,迷迷糊糊醒因为剧痛醒来,发现张敏手握水果刀,正在往自己身上捅,危情之下为了自保,刘斌空手夺过了水果刀反击,后又从桌上握了把弹|簧|跳|刀往死者张敏身上捅了一刀,捅完之后他在客厅抽了根烟,去敲室友的门,让室友帮忙报警。”

“就一刀”徐扣弦脑壳嗡嗡的疼,跟邵恩确认道。

“刘斌坚持说就只有一刀,但法医鉴定,张敏身上有七处刀伤源自办案人员破门而入时刘斌手持的弹|簧|跳|刀,伤口遍布胸部、肺部、颈部、左右后腰、背部,其中两处致命刀伤都是来自于弹|簧|跳|刀。”

“另一个是被剧痛惊醒后,刘斌翻身下床,从厨房摆放工具的地方拿了把弹|簧|跳|刀,重新进入卧室,此时张敏已经俯卧在床上,他冲着张敏脖颈后扎了一刀,而后去敲室友的门,让室友帮他报警。”

两份笔录的出入太大,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有自首情节。

……

车内连空气都跟着沉默了半响。

“我先自己看看卷宗吧。”徐扣弦单手揉了揉跳突的太阳穴开口,从后座勾到邵恩的公文包,取出来卷宗,自己低头阅卷。

越往后翻,徐扣弦的心情越跌入谷底,心头悲凉跟惋惜一并涌上,愁肠百结到说不清滋味,但疑惑也随之而来愈深。

张敏出生于一个四十八线村庄,家境贫寒,很小就随亲戚来北京城郊的发廊务工,遇到了刘斌之后一直同他交往多年,有过两次流产记录,来找刘斌借钱是因为妹妹没考上高中,需要交借读费,却因此失去了性命。

是行为不检点,亦是多次所托非人,可因此就该死吗

有人是上帝,有资格来审判世人过错了吗

虽然非常不想承认,可这的的确确是徐扣弦第一次直面接触到刑事案件,过往那些非诉案子多是斯文败类在抠字眼跟精巧的算计别人,是阳春白雪。

徐扣弦无法游刃有余的劝说自己去完全克服内心深处的恐惧跟哀伤。

案卷里附带了现场照片,跟多处刀伤的高清图片,伤口渗血,皮肉外翻。

即便之前她对非诉转诉讼的难度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可血淋淋的一切都摆在面前的时候,难免反胃难当。

徐扣弦头皮发麻,强忍着恶心往下看,目光停留在《现场勘验笔录》跟《物证检验报告》那几页,她皱着眉头翻来覆去的看那几页。

最后忍不住念了出来,“弹|簧|跳|刀上只检验出了刘斌一个人的指纹,水果刀验出了张敏跟刘斌两人指纹,刘斌身上伤口证实是水果刀造成,跟供述无误。但上一位律师在血迹哪里打了个问号,写了几句批注,我仔细看过了,张敏身上未检验出刘斌血迹,而刘斌身上,也没有检验出张敏血迹。”

“两人互捅多刀,弹|簧|跳|刀只有六公分长度,能达到致命伤的程度,定然是近距离接触产生的,张敏的致命伤是被切断了颈部总动脉,血液怎么可能不喷溅”

“聪明。”邵恩夸她,单手握方向盘,另手给她递了盒薄荷口香糖。

徐扣弦抽了一片放进嘴里咀嚼,薄荷味清凉上脑,厌恶感被压下许多。

开始重新往下看,她拿指尖比着一行行的往下看,看的仔细,还没来得及看完,车就已经开到了看守所门口。

外层是被电网高墙包围的独栋,徐扣弦头一次来,下车站定的第一件事是深呼吸。

手就被邵恩牵紧,微糙的指腹在她掌心划圈,把温热体温渡一点点给她。

邵恩同徐扣弦低语,“别怕,有我在呢。”

然后徐扣弦居然奇迹般的,真的不怕了。

邵恩出示了律师执业证书、律师事务所证明和委托书之后就狱警被带到了会见室。

几分钟之后,隔着厚重的玻璃,徐扣弦跟邵恩见到了刘斌。

之前徐扣弦没见过刘斌,但她潜意识里觉得,刘斌不该是眼前这样的。

她在刘斌连上读不出半分老师刘谅的书生气,也读不出师母王雪的和蔼客气。

男人就那样穿着囚服,瘫坐在椅子上,胡茬布满下巴,眼神涣散,见到邵恩的时候明显惊了下,开口时候语调迟缓。

“哥。”刘斌喊邵恩,下一句是,“你怎么来了我父母都还好吗”

刚刚翻阅卷宗时候还主观的觉得刘斌这个人可能真有些问题,可他这样一问,徐扣弦便平白生了些底气。

在自己身陷囫囵情况下还时刻保持着对人家热切关心的人,起码还存着人性。

值得邵恩跟自己为其无偿奔走忙碌。

刘斌跟邵恩之间隔着桌板跟玻璃还有几尺距离,可徐扣弦同邵恩坐的近,她明显的看见邵恩眼皮跳了下,正在翻卷宗的手指也顿了会儿。

“老师跟师母都还行,现在都住在我家,我会照顾好他们的。”邵恩沉声答。

仅仅这一句,刘斌瞬息泪如雨下,他掩面而泣而约莫半分钟,拿袖口草草蹭了下泪,抬头望着邵恩跟徐扣弦,“哥,你是接手了这桩案子”

根本就多次一问。

刘斌是法律工作者,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现在这种情况下,只有辩护律师才可能探监。

大概高墙内待得太久了,忽而见到至亲,开口时候无措,说话也不跟着脑子了。

会见时间有限,距离开庭时间就只剩下十天,必须要争分夺秒了。

邵恩打断了刘斌不太必要的煽情,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你的案子我接了,我现在需要了解些情况。”

“不用了哥,我自辩就可以了。”刘斌低头,悻悻回。

邵恩一夜没睡,明显没什么耐心,冲着刘斌咆哮,“都特么的快过年了,你知道老师跟师母住哪里吗三十块钱一天的招待所,窗口风都挡不住,老师把刑法都翻烂了,就为了你这些破事,你跟我说不用了。你当人家儿子一场,就是为了把父母托付给别人,自己撒手什么都不管”

邵恩对刘斌的关切明显出于辩护律师跟委托人之间,他的表现太激动了,徐扣弦赶忙站起来按着他的肩膀,去安抚他。

椅角是铁质的,同混凝土地面摩擦发出了尖锐刺耳的‘滋啦’声。

邵恩深呼吸了几口气,凭着良好的职业修养迅速平静下来,他重新凝望刘斌,眉头打褶问,“我问你答,看在老师跟师母的面子上,你跟我说实话。”

刘斌开合嘴唇,终是发了句,“好。”

“你在公安局的供述有两个全然不同的版本,一个是顺手握取桌面上弹|簧|跳|刀反击,另一个是已经离开后,取了弹|簧|跳|刀又返回卧室对张敏刺了一刀,两份笔录你都签字了。”邵恩平静叙述现有事实。

刘斌叹了口气,“我忘了,我真忘了,我当时太激动了,没过脑子就签的字。”

不光是邵恩,徐扣弦都想起来骂人了,你特么一个执业诉讼律师,跟我说不知道询问笔录签字就等于呈堂证据。

邵恩强压下心头怒火,淡淡问,“那究竟哪一份是真的案发经过”

“第二份。”刘斌答,“答第二份的时候我清醒了,我是正当防卫,我酒量不错,前一夜只喝了两瓶啤酒就睡的跟死猪一样,肯定是张敏下药准备谋杀我……虽说她当时已经趴下了,可万一是装的呢,我害怕,所以才取了弹|簧|跳|刀给她补了一刀的。”

如果手里有砖头,徐扣弦怕就直接拍刘斌脑壳上,让他知道月亮为什么这样圆了。

邵恩也气的不行,牙关紧咬,半响才又问,“就一刀”

“真的就一刀。”刘斌理直气壮答。

刘斌开腔后说的每一个字,配上现场勘探结果都有巨大出入,经不起任何的推敲。

你真当公安机构、法医、检察院是瞎的吗咬死了一刀,就真一刀了

“先说你自己的诉求,想有个什么结果”邵恩黑眸深邃,读不出心情,幽幽的盯着刘斌。

刘斌说的每一个字都牵扯着徐扣弦的心绪,她作为邵恩的助理律师,拿了笔在记录。

“我才是受害者,如果哥你要打,就打正当防卫,给我做无罪辩护,如果不行的话,我自辩。”刘斌满脸都写着理所应当四个大字。

徐扣弦一脸问号的看着刘斌,她拍了下邵恩的手,在征得邵恩同意后,初次发问,“你对正当防卫有什么误解什么叫正当防卫需要我给你解释一下吗根据你第二份口供供述,你离开房间,脱离了危险环境后,在张敏无行为能力后,手持弹|簧|跳|刀回去补刀,谁告诉你这叫正当防卫的了案子到这个时候,前绪所有的证据都全了,检察院是百分之百会控告你故意伤害致死的,你要求做无罪辩护,而不是轻罪辩护你确定吗”

如果刘斌坚持第一份才是真实,他在危情之下持刀反击,的确有可能打正当防卫,但刘斌坚持第二份笔录,就完全无法从正当防卫入手了。

若是刘斌对邵恩讲话的时候还怀着丝丝尊敬的话,那换到徐扣弦这边,就变成了轻蔑。

刘斌眼皮耷拉着,连眼神都不屑给徐扣弦一个,语气十分坚定,“你是刚入行实习呢吧我建议你好好研究一下刑法理论,这个构成正当防卫的。”

像是怕徐扣弦听不懂,又或者是有意炫耀自己的法律技巧,刘斌不紧不慢的跟徐扣弦讲,“我做的事情完完全全符合构成正当防卫的五个条件,首先,张敏的确持刀在伤害我,不法侵害实际存在,有起因;其次,张敏平日生活里就是个戏精,比谁都会演戏,我怎么能肯定她是不是装的不动,准备给我补刀,是不法侵害进行时;然后,是我本人反击方为的,仅仅针对不法侵害人本人张敏实行;接着,我是为了自身人身权利免受侵害才动手的;最后她想杀我,在我防卫过程中被我反杀,明显没有超过必要的限度造成重大损害。这是基础法律知识,还有陈兴良也有类似的防卫观点,你没学好,还是回去多看看书吧。”

……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如果这话是从普通人口里讲出来,那徐扣弦跟邵恩也许压根儿不会动气。

因为民众的确对防卫的限度没有任何量化认知,可若是从刘斌这种熟读法理的法律工作者口里诡辩出来。

就非常的。

没人性。

法律学的越深越通透,有时候起了不良心思,就越想怎么站在自己立场上逃避责任,钻法律的漏洞,至于良知可能这两个字怎么写,都不记得了吧。

“要是还有机会出来,你还是自己回去多研究研究刑法吧。”邵恩话音冰冷,明显是气极了,下颌线紧绷着,手掌握拳,理智还在牵制他不冲刘斌发火,“张敏家属已经向法院提起了附带民事诉讼,在赔偿这方面,你有什么打算”

刘斌愣了下,面容狰狞起来,愤愤不平道,“她们怎么好意思要我来赔偿是张敏要杀我,我没让他们赔我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还有脸要我赔偿”

“有本事让她们算明白,我跟张敏一起这几年,我给了张敏多少钱先给我还回来的,我就差帮她养她全家了,还有脸出轨跟别的男人鬼混,我呸。”

毫无愧疚跟悔意,同刚才那个张口就问候自己父母的人截然不同,仿佛张敏只是个没有任何生命的破烂器物一样。

对生命毫无敬畏,钻法律漏洞维护自身利益。

人,怎么可以做到这么无耻的

心头有团火,烧的正旺,灼热滚烫,全身血液逆行上头,徐扣弦被气的直抖,胸口起伏身。

侧人已经站起来,邵恩站着垂眼看刘斌,厉声道,“你需要精神鉴定吗跟确定要我做无罪辩护吗我最后问你这一次。”

刘斌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反问,“你觉得我有精神病”

邵恩懒得回这句,他伸手把徐扣弦从位子上拉起来,攥紧了徐扣弦的手。

转身准备离开,推门离开前邵恩顿了下步,回头同刘斌严肃讲,“你杀了人,你进去是活该,如果没杀,进去是因为你狂妄到蔑视人性跟法律,你在为你自己的言行负责任。”

“我不介意输,但你不能骂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案件有取材。

应该是周六更结局,下周之前会安排上日用品的,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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