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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敌与敌

只见安乐紧紧蹙起眉头,不难看出她此刻内心些许纠结和踌躇。

不知怎的,安乐竟然狠不下心去,刚才那红毛狐狸逃窜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就是那一眼,她总觉得那湿漉漉的小眼珠中,其中包含了太多情绪,有慌张,有无措,有恳求。

她缓缓垂下手

“安乐天,你到底能干嘛”一直袖手旁观的安荷再次动了火气,要不是她的兵器不在手,此刻她真恨不得一鞭子甩她下马,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啊

“我,我还是找山鸡去吧”安乐叹口气。她有什么办法,这些小动物就像带了灵性一般,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她实在无法对它们痛下杀手,要知道上辈子加这辈子,她可是连只鸡都没宰过。

真不知道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非被揪来参加这种破秋猎大会,人家这些生物活得好好的,这些人非来取它们性命,又不是缺那口吃的。

安乐怏怏地把缰绳一甩,领着自己的随从独自远去。

安荷这算是看出来了,自家这三哥还是个菩萨心肠呢,射不射得中是一回事,人家这是压根下不了手可真是妇人之仁哪天这家伙要是真不幸被送上战场,估计也是个活活被别人扎死的货,弱肉强食这关都过不去,谈何为天地立心

她们安家哪个不是狠货色,就不说像她爹爹这种半生戎马,刀下斩过无数贼子宵小的大英雄了,便是她二姐这种看着冰清玉洁似乎一尘不染的女子,为了将军府的屹立不倒,也是杀过人不眨眼的,怎么就她这个三哥,心慈手软,人还废柴,跟被捡来的一样,哎

“喂你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最多本小本公子不奚落你就是了”眼看着安乐策马越跑越远,安荷不禁语急,连忙策马追上去。

安乐完全无视安荷的叫唤,自顾自跑远了去,她内心还觉得有些惆怅,刚才逗安荷玩儿也就算了,这要她真的杀生,这是箭头怼着哪只她都下不了手。

她举目四看,周围鸡飞狗跳,风中还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来往奔腾的马匹后面,很多都挂满了猎物,有的还在滴答淌着血,很多都死不瞑目睁着无焦点的眼珠子。

她忍不住有些想吐,又想到这片森林的生物被王允许在这片土地上繁衍和生活,仅仅是因为它们的存在和消逝能够满足人们炫耀和狩猎的,她的心里隐隐有些难过。

果然,她与这个世道的人还是有差距的,面对那些死气沉沉的箭靶,她的感觉还未曾这般强烈,对于那些活蹦乱跳的生命,她要如何狠下心才下得了手

上辈子的教育是深根固蒂的,哪怕她是再世为人,她又怎么视得了生命为儿戏,那些可怜的动物为逃命而苦苦逃命,而他们这些狩猎者只为一时的愉悦而拼命追逐,拉弓上弦,一命即逝。

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轻易去抹杀生命,哪怕是上一次在瑾德镇她意外弄死的刺客,她虽一直说服自己他死有余辜,却也后怕地做了整整一个月的噩梦,梦里都是那个刺客圆碌碌的肿胀模样,一直紧追着她跑,让她给他偿命,多少个夜里都让她饱受惊吓,惊醒过来。

安乐叹气,心想着要不去偷几只别人马背上的猎物滥竽充数算了,身边这一两个小太监估计给点掩口费也能行。

她之前是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对山鸡下手了,毕竟这也算是家禽,平日里的餐桌上也见多了,也不至于有太多愧疚感,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奈何她这不是射不中嘛

堂堂将军府三公子,两手空空地去交差,可像什么话,她被人小瞧了不打紧,可是将军府万万不能被人小瞧了了去,那可是祖祖辈辈,包括她便宜老爹,用血肉铸起来的招牌,整个阜云仅此一家,别的将军的府邸只能用姓氏命名,只有她家能叫将军府呢,每逢想起这个,安乐的脖子便硬气不少。

所以这块招牌,她说什么也得护好了。

正当安乐陷入沉思,想着要上哪里捞几头猎物之际,身后一马蹄声踏踏几下然后滞止,一声冷笑随即响在离安乐三丈远处。

“呵。”

这片地儿明明那么宽阔,可安乐就是蓦地背脊发寒,觉得那声冷笑就是冲着她的后脑勺戳上来的。

安乐疑惑地调转马头。

嗬,是个眼熟的人啊,这不是安荷说的那谁吗

哦,对,听说叫什么雁山。

她抬眸看去,只见对方戏谑的神情一如秋猎大会开始前。

“你有事吗”没事就快滚,这嚣张跋扈的姿态是怕谁看不出你对我有意见呢。

安乐挑眉,她实在看不惯这个一直对她吹胡子瞪眼睛的男人,哪怕对方是个帅哥。

“阁下真是心软啊,有豺狼虎豹不寻,单在这苦苦寻找那大家都看不上眼的小山鸡,就好比方才,明明可以给那红毛狐狸致命一击,偏偏不忍心下手。”左雁山缓缓勾起嘴角。

“你在跟踪我们”听他描述得有板有眼,安乐不禁黑下脸色。毕竟冲她吹胡子瞪眼睛,她尚且能忍,但一想到他还在一旁暗戳戳的偷窥,这就不能忍了死变态啊这是她和安荷都是男装,他这是看上谁了

左雁山意味深长地盯着安乐,伸手摸了摸自己两鬓的青丝:“跟踪阁下言重了,左某不过是恰好就在你和秦公子附近,不小心听到你们的对话罢了。”

秦公子说的便是女扮男装,借了人家秦员外家大公子腰牌来参赛的安荷了,想到安荷没有被识穿身份,安乐暗暗松下一口气。

左雁山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安乐身后两手空空的小太监们身上,顿时忍不住面露讽色。

估计是想起还在和人家对话中,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分,这才把脸上的讥讽收了收。

他把视线抬到与安乐平视,慢里斯条地道“啧啧,堂堂将军府家的公子,居然至今还是两手空空一直看着的,知道是阁下心慈手软不忍下手,那些个不知道的,还道是阁下你看不上皇上吩咐举办的秋猎大会呢要我说,那些不过是些畜生,阁下须要知道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它们若自己不能自保又岂能怪他人心狠手辣。”

所以,管你屁事干啥逮着我一直拢“怖职底苑烁霭籽邸

“本公子于人于事于物如何,与你何干”安乐没好气地怼回去,安荷和她说过这人是丞相之子,丞相和她老爹向来是死对头,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他的儿子想来也好不到哪去。

“无关”左雁山心中呵呵冷笑几声,怎么可能无关

但来日方长,他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和这人逞一时口舌之争。

策马离开,左雁山远远地看到安乐盯着其他地方一脸漠然,不由嗤了一声,转头吩咐身后的小太监们“待会本公子打的猎物,你们偷偷给那小子的小太监们送过去些。”

“这”小太监们顿时语噎,纷纷面面相窥,有些手足无措地道,“左公子这,这可是作弊呀倘若被皇上发现,小的们这项上人头恐怕就”

“本公子不说,尔等不说,那小子那边的小太监们不说,还谁会知道不依照本公子的意思去办,就是瞧不起咱们丞相府的人等秋猎一结束,你们几个一样难逃一死。”左雁山冷笑道。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办,还请左公子海涵,千万饶命啊”小太监们听道左雁山的威胁,一个个几乎吓得屁滚尿流欲哭无泪,忙不迭地跪下叩头领命。

左雁山满意地抽出一根箭,瞄准了树上一只黄鹂,蓄势待发。

哼,安乐天

想着那个看似不韵世事的少年,左雁山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手中的箭嗖地一声飞了出去。树上的黄鹂应声掉落。

作为我左雁山的对手,我岂会允许你是大家眼中的废物我要把你捧到一个和我一样的高度,然后再狠狠的把你摔个稀巴烂

想到以后,那个少年狼狈不堪的模样,左雁山就忍不住昂首放声大笑,十分满意自己刚才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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