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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游征胳膊比甘砂的是长那么少许,但两人间还夹着碍事的手提箱。

甘砂催促,“快点啊!”

游征只得把手提箱拉到腰侧,两人连接的手一块夹着,疾风里摇摇欲坠。

“我他妈就说要换个包!”

甘砂喝道:“快点!再磨叽皮都给你换一层新的!”

游征边骂边贴上甘砂后背,脑袋搁在她肩膀上看方向,左手替她握上车把。

力量被分担一半,甘砂暗暗松了一口气。

加速驶了一段,游征邀功:“我配合得还不错吧”

两颗巨大的脑袋贴在一起,游征的话如在耳边炸开。

甘砂无声扯扯嘴角,想说尾巴摇得太早。

右边的摩托车也同时加速,越来越快,眼看几乎和他们平行。摩托车上载着两人,后面一个正是斜背长棍的那个男孩。只见他夹稳了摩托车,小心翼翼从背上取下长棍,撸下包外面的黑布,一管鱼枪完整显露出来,看形状还是自制的。

甘砂脑袋靠右,先瞥见了这一幕,暗骂不妙。

那个男孩两手托起鱼枪,瞄准了他们。

“右边!”甘砂刚喊出口就后悔了,游征分神探头去瞄了眼,离开视线的车把手不自觉偏离原来方向。

甘砂赶紧制止他,大声道:“方向!看方向!”

如果她的左手自由,她一定伸手打掉他的,自己来。

“都成靶子了你还方向!”

游征正调整手提箱的位置,想再次将它当盾牌使。移动的时候在甘砂的腰上蹭来蹭去,像挠痒痒,甘砂想笑又想怒,禁不住扭动身子,手提箱失控又危险地滑动,几欲掉落。

“别动啊姑奶奶!”游征胳膊夹稳了手提箱,“再动咱就成串烧鱿鱼――”

“嗖”的一声,一支尖利的长镖破空而来,直直扎进手提箱正中央,和游征的胳膊留下危险又遗憾的几公分。

那边中镖开始收紧渔线,坚韧的鱼线拽出镖头的倒钩,死死咬住了手提箱。

车手比执枪的男孩还要兴奋,呜呼一声,车头右转,拉开与他们的横向距离。

游征松手也不是,死命护着也不是,眼看手提箱就要脱手――

前方传来“嘟嘟”的厚重长鸣,一辆集装箱车正大声宣布要左拐进他们这条道。

糟糕!

集装箱车已经斜插进来,旁边的摩托车已经拉开横向距离,估计可以擦着车尾继续前行,后边的可以减速避开。只有甘砂的最危险,减速已然不够距离,势必要连人带车砸凹集装箱;再往右开也避不开车尾。

危急关头,游征收起一身的吊儿郎当,没再乱吼乱叫。他松开手提箱,让对方拽飞过去,在地上拖行。脑袋重新搁回甘砂左肩头,比刚才更贴近她,把两人的距离收拢到最小。

游征提示:“后轮。”

甘砂轻轻撞了一下他的头盔,代替那声听不见的“嗯”。

甘砂和游征握紧车把,默契而谨慎地转向,让摩托切着集装箱车拐弯的弧线驶过去。

想侥幸避过是不可能的,快到集装箱车尾部时,斜切已经不可逆转地变成了斜插。眼快就要被吃进车尾,甘砂和游征合力一齐身体重心往右倒,摩托磨着地面靠惯性往车底钻,车架擦出四溅火花,轮子先撞上大车的最后一排轮子,激响之下,甘砂和游征连车带人像个屁一样被大车从尾部喷出,射撞在路边防护石栏上。

车轮还在徒然转动,车架已经严重变形,整辆车离报废还差主人的一个点头接受。头盔完好,眩晕过后,甘砂和游征都挣扎着推车爬起,只不过前者动作相较吃力,刚才大部分作用力都打在她的身上。后面是游征搀扶她起来的,没具体查看伤势,只见甘砂右膝盖裤子已磨破,血流不止。

刚才那群人驶过去后又调头回来,不知是发现手提箱内容与预想不符,还是想连人带箱一起逮住。

“快走。”游征拉着她,开头和敌方还能旗鼓相当,现在连小米加步-枪也毁于一旦,束手就擒不是两人的性格,能跑一步就绝不坐以待毙。

防护栏外是一片荆棘陡坡,通向不知道那条山谷。如果选择平坦大道,无论向前还是往后,被追上不过是一两分钟的功夫。

甘砂和游征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交流,彼此眼神默认了对方选择。两人脱开头盔扔掉,拉紧手――其实主要是甘砂得向游征借力,她的膝盖碎裂般疼痛无比,险些直不起来――跨过防护栏,扒开荆棘灌木钻了进去。

树叶和枝条交打出一路沙沙声响,待摩托车大军赶回时,原地只留下一具铃木摩托跑车的尸体。

“追吗”同伙人问金刚芭比。

金刚芭比黝黑肌肤沁出薄汗,在阳光下出现镜面效果,像一块正在融化的巧克力。

“到下边镇上等着。”

荆棘、碎石、蚊虫,酷暑难耐,汗水沁入早已麻木的伤口,也不过挠痒痒而已。好在荆棘丛随着陡坡结束,甘砂和游征脸上不过多几道划伤,比起车祸摔伤只是毛毛雨。泥尘碰到汗水留下污秽的印子,两人像衣衫褴褛的乞丐。

陡坡下是一条东西走向的羊肠小径,车噪声明显衰落,抬头看不清马路,刚才地方离他们已有一段垂直距离。

依旧选择西行。不敢稍作停留,他们默默继续走。

大概中午时分,翻过一座山坳,青山叠翠间,半山腰飞出一角属于庙宇的琉璃瓦。再往远处看,屋舍错落,炊烟偶见,延伸至视野尽头,大概是个小镇的规模。

“先去那里。”游征指了庙宇方向,踏着逐渐平坦的山路引甘砂过去,想必她为身体所累,一路上鲜有话语。游征瞥了一眼她的膝盖,没说什么。

庙宇砌在一颗桃树边,独一间,看得出上了年纪,墙上朱漆已经剥落,斑斑驳驳。但香火意外的旺盛,桌布颜色鲜红,堆放水果也只是起了皱皮,还没腐烂。看样子可能借了高考的东风,尽享一番。

“坐下休息一会。”

游征示意门前石阶,甘砂头昏眼花,也不知是失血还是暑热占了上风,两手撑着石板不让自己倒下。

然而手刚着地,甘砂只觉左脚踝内侧一阵痛痒,游征忽然伏过身,掀起她裤脚,拔出那支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甘砂――就在她以为一路搀扶过来,至少这一刻他们还是同盟的时候――游征笑起来,笑容很用力,笑纹流畅,有狰狞,也有尝到自由的甜蜜。

甘砂呼吸紊乱,从枪口,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游征扯了扯嘴角,说:“你说得没错,子弹就像安眠药一样,不能滥用,但必要的时候,一定要用到点上。”

甘砂盯着他的左手,尽量冷静,“你开过枪吗――你用左手开过枪吗”

“我第一次开枪的时候,你还是个‘爸爸’都喊不清的黄毛丫头呢――”

不等甘砂再游说,手起,枪响。

铮的一声――

手铐断了。

子弹射入庙宇前的泥地,惊起一片林间鸟。

游征从地上蹦起来,居高临下瞅着甘砂,把没子弹的手-枪丢回甘砂怀里。

“永别了,大美妞!‘现在谁是谁爸爸’!”

游征笑着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在甘砂诧异而愤怒的目光里转身消失在下山的小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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