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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次日上午,兰珏刚下朝,便见大理寺沈少卿领着几个公人,守在他轿前。

兰珏已心中有数,微笑向沈少卿道:“沈大人这是要给兰某上枷锁,还是镣铐可要兰某先自行把官服脱下”

沈少卿拱手道:“不敢,不敢,今日三司会审试子马廉被杀一案,有一事想请兰大人前去询问,只是堂上作证而已。”

亲自挑开一旁马车的车帘,让兰珏上了车,径直到了大理寺。

三司会审的公堂,设在大理寺。

兰珏上了堂,只见邓绪与御史台都大夫卜一范端坐堂上,堂下跪着陈筹、王宣和另外两个书生,站着刘邴。

堂下三司的属官品阶低于兰珏的,皆垂手避让,陶周风竟然没有与邓绪和卜一范同坐,而是坐在旁侧的一张小桌子后,一脸伤感,王砚站在陶周风身边,面色比平时红些,像是刚刚与谁激烈争执过,向兰珏点头笑时,还有些勉强。兰珏先与邓绪和卜一范和陶周风见礼,再含笑道:“兰某涉案之人,诸位大人不必多礼。”

邓绪道:“哪里哪里,只是请兰大人作证人,绝无涉案之说。”命人搬椅子,让兰珏坐,兰珏只在与王砚对面的位置站着,躬身向堂上道:“邓大人和卜大人有什么要问下官的,请说。”

邓绪道:“兰大人,当日审评会试考卷时,诸位审卷官中,刘邴的行径是否有些反常”

兰珏道:“下官并未察觉什么反常,当日刘邴大人因举荐考生,与李方同大人微有争执,这在审卷中,本属常见,考官择选考卷,本就如同工匠择选美玉,若遇上特别投缘的文字,往往爱不释手。”

邓绪道:“也就是说,兰大人并没有看出,刘邴乃是收了贿赂,才举荐马廉的”

兰珏微微皱眉:“科考阅卷,历来都是择定了考卷之后再开封查看考生姓名,以往还有誊录一项,后因有些试子字迹潦草,誊录易有疏漏,所以先帝改制,不再誊录,审卷官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审哪部的卷子,刘大人所阅的纶部考卷,当时差点就是下官审了。”

刘邴看着兰珏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邓绪颔首:“那么刘大人,本寺便不明白,你为何有恁大能耐,偏偏审得了马廉那一部的卷子。”

刘邴盯着邓绪道:“下官也不明白,邓大人为何口口声声,只说我收了贿赂,方才举荐马廉,马廉的卷子陶大人与诸位主审官都看过,颇有才情,邓大人无凭无据,何以污蔑下官”

邓绪道:“既然把刘大人请到堂上,自然就有证据了。”

一招手,堂下的断丞官呈上一叠票据。

邓绪先取那叠票据:“这几张票据是在马廉在京城胡商处购得珍玩的票据,其中有一尊八宝玉象,在刘大人家中,找到了一模一样的。你家下人已经招了,连同礼单都在,至于马生的文章颇有才情……”

邓绪再拿起那把钥匙:“马廉在科考之前,把一个盒子存在了珍宝斋内,盒上的漆封还有日期,盒中是贤部的考卷。刘大人可能不知道,本次科举,贤部的考卷换过一次,出卷之后,高大人觉得不大好,又请旨重出了一遍,马廉盒中的,却是没换之前的旧卷,区区一个考生,怎么会有弃而不用的卷子三百五十六号的考生,发了癫痫,偏偏也是贤部,真是巧啊。”

大理寺去查那名癫痫的考生,但他已痴傻,满口咿咿呀呀,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大理寺再去查负责封档试题的官员,发现有一个就在大理寺去查的前一天失踪了。那半夜的哭声,当时的巡场官说,是有一个小吏,听见空考房中有蝙蝠中,误以为有鬼,入内查看,又失手烧了灯笼,被巡场官呵斥,吓得哭了。

当时巡场的所有人都能作证。

邓绪心知此事不可能如此巧合,但苦无证据,也只能暂且按下。

他再拿起案上的另一叠票据:“这是一叠银票,数额庞大,马廉区区一个穷书生,绝不可能有这般家业,王宣,这叠银票是什么来历,你该清楚”

王宣昂然道:“我不知道邓大人是什么意思。”

邓绪放下银票:“此案来龙去脉,本寺心中已有大概。王小公子,城外有个鬼市,是你做庄家罢,马廉受雇于你,更替你做了些与柳府闹鬼一案有牵连之事,这些钱财,都是他的赏钱。更因如此,他才得到了贤部的考卷,又有重礼送给刘邴,获得举荐。马廉被杀,根本就是被灭口。”

王砚上前一步道:“邓大人,下官有异议。大人所说,只是推论。马廉既然是马洪之弟,为何要更改户籍,来到京城假如他花钱买了考卷,又贿赂审卷官,留下证据,等于是留下断送自己前途的祸根,他为何要这样做陈筹是陈子觞之弟,案发当天,恰好有犯案的时间。明明亦有重大嫌疑,大人为什么一直无视我刑部的调查,略过不提”

堂上的气氛有些僵持,王宣幽幽地说:“哥,你不要顶撞邓大人,别人会说你是为了包庇我护短。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一个那样的人,用得着我犯杀人罪么。我相信皇上和上天都有公道!”

兰珏不由得想,假如他是王太师,此时此刻,肯定想捏死这两个傻儿子。

他也在想,真相到底是什么。

马廉是马洪的弟弟,云太傅与他有杀兄之仇,从邓绪列举的这些证据看,马廉的这些作为,反倒像是……

堂上依旧僵持时,沈少卿匆匆走到邓绪身边耳语几句。

邓绪的神色阴了阴,最终皱眉朗声道:“现有一人,得知此案的真凶与来龙去脉,已得到皇上的御批,特准上堂。“

众人面面相觑,兰珏转目看向堂外,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穿过庭院,跨进大堂,数日不见,他又瘦了不少,皮色黑里透红,眼越发往里凹着,脸上还有一圈青嘘嘘的胡茬。

陈筹顿时激动地扭动起来,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张兄,张兄,你可来了……”

王砚皱眉,其余两司的官吏都不明所以,邓绪道:“张屏,既然你求得到了皇上的御批,特准上堂,假如不知道真凶是谁,欺君之罪是什么下场,你也应该清楚。”

张屏恭恭敬敬道:“学生清楚,学生已查到真凶是谁,证据确凿。”

邓绪冷笑道:“哦那正好,本寺与刑部意见相左,本寺以为,马廉是参与了试场舞弊,而被灭口,刑部则说,马廉之死,与当年陈子觞一案有关,你所谓的真凶,不知是出自哪一方。”

张屏抬起眼皮,看了看邓绪,又看了看陶周风和王砚,王砚哼一声,转过视线,张屏道:“学生查得的结果,与刑部一致,马廉之死,是因当年陈子觞一案,与试场舞弊无关。”

王砚有些诧异地转目看他,邓绪更诧异,微微变色道:“张屏,你确定”

张屏一字字道:“学生确定,”再看向王砚,“其实本案的凶手,早已被刑部的王侍郎抓获,一直关在刑部。”

陈筹已面无人色,邓绪面无表情道:“真凶是谁”

张屏道:“本案的真凶,是个已经死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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