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和艾尔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以往在母亲离开时会守在他们身边、耐心地给他们舔毛、哄他们睡觉的长辈这天变得格外忙碌,频频外出, 中途回来过一次, 却只是为了把爬出去找她的艾伦送回来, 没待上两分钟就又走了。
两兄弟既好奇长辈们每次离开都是为了做什么, 又想知道这世上究竟有多少新奇有趣的玩意儿,而一切未知的答案, 都在他们的藏身处之外。
他们没有多犹豫,再一次开始尝试翻越挡路的枯木。
哥哥艾伦有成功的经验, 没费多少劲就顺利登顶了;弟弟艾尔中途摔下去两次,额外花了些时间,好在最终也成功了。
他们的小爪子踩在曾觉得高不可攀的障碍上,小小的胸膛里顿时充满了信心, 志得意满,意气风发,仿佛全世界都在自己脚下。
他们向往地望着外面广阔的世界,跃跃欲试。
这时,旁边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动静。
一只花豹从草丛里钻出来, 一双眼睛紧盯着两只落单的猎豹幼崽,四肢收紧,身体贴着地面, 一步接一步快速朝他们逼近。
这其实是标准的猫科动物捕食姿势, 但兄弟俩年纪还小,尚未接触系统性的捕猎教导,因此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他们睁着两双纯真又懵懂的大眼睛, 就这么看着花豹一路疾行过来,停在距他们一米不到的位置,半低下头,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眼神。
离得近了,艾伦艾尔终于发现这只花豹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位长辈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因此感到害怕对方跟他们的长辈长得差不多,气味也很相近,大概是亲属吧养育他们的长辈的亲属,当然也是他们的亲属。
艾尔仍站在原处没动,仰着小脑袋打量素未谋面的远房亲戚。
早先跟对方有过一面之缘的艾伦更是不见外,用奶声奶气的叫声打了个招呼,喉咙里咕哝出代表喜悦和有安全感的小呼噜。
袭击猎豹兄弟俩的花豹也就是泰迪被两只幼崽的友善态度整懵了。
古往今来,花豹一族在草原上的名声就说不上好。花豹不仅会杀死在日常食谱中的猎物的幼兽、雏鸟,还会偷袭刚出生的小狮子和小鬣狗,就连同类的幼崽都不放过,是当之无愧的幼崽杀手,所有新晋母亲的噩梦。
泰迪活到这么大,杀死吃掉的幼崽没有数百也有几十了,被他抓住时,小家伙们无一不是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有个别胆小的甚至会被吓得直接晕死过去。这是第一次,两只幼崽胆敢直面他的死亡凝视,还能表现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来。
该说不愧是他干妈养着的幼崽吗
泰迪忍不住扭头朝幼崽们视线死角的方位看了一眼,一道身影正静悄悄趴在阴影里,见他望过去,不露痕迹地对他摆了摆爪子如果他没记错,这是鼓励他继续的意思。
他仍然不太能理解干妈为什么非要让他来演这出戏,可他已经答应了,工作本身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照做也没什么大碍。
泰迪想了想,既然两只幼崽觉得被当做猎物还不够可怕,那他只能改变策略,用另一种方式吓唬他们了。
他双耳后压,皱起鼻梁,眯起眼睛,咧开嘴龇出牙,硬是挤出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孔来。
艾伦和艾尔都是一惊,乍被吓得退了两步也仅是两步。
很快他们发现,花豹除了表情狰狞了点,实际上并没有其他行动,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胆子就又大了起来。
他们学着花豹的样子,皱皱鼻子,扯开嘴角,展示出豆大的小乳牙。
恶豹咆哮超凶
泰迪感觉自己的尊严遭到了践踏。
是他长得不够像传说中阴狠残暴的花豹,还是他自以为凶恶的表情其实挺慈眉善目的这两只小崽子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怕他
他张大了嘴,把冒着寒光的长长尖牙凑到幼崽们跟前看到了吗我一口就能咬碎你们那脆弱的脑袋瓜
两只幼崽怕了没有泰迪不知道,他只知道,随着距离拉近,独属于幼崽的香甜气息瞬间浓郁起来,充斥了他的鼻腔。
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几乎要陶醉在这极具诱惑力的香气里。
幼崽是多美好的生物呀。身板小小的,皮肤薄薄的,骨头脆脆的,天真而单纯,鲜嫩又美味
他的口水顺着舌头滴了下来,嘴巴大张的动作立刻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绝大多数动物幼崽都有着极强的第六感,艾伦和艾尔敏锐地察觉到了面前直逼而来的杀意,打了个寒战,也没心思再瞎闹了,诚惶诚恐地凑到一起,望向跟前花豹的目光中透出些迟到的胆怯。
在事态进一步失控之前,凭空一声怒吼,一道身影从斜下里窜出,扑到泰迪身上,带着惯性把他冲得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紧接着抡圆了的一巴掌毫不留情地落到他的脑袋上。
相似的黄底黑斑,稍小了一圈的体格,是另一只花豹艾伦艾尔所认识的长辈,乔安娜。
兄弟两个纷纷长松了一口气,那熟悉的背影落在他们眼里,那么高大伟岸,强悍而可靠。
这巴掌一下把泰迪扇醒了,他看着乔安娜含着怒意和警告意味的眼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受本能驱使,头脑发热,差点酿成大错。
他忙不迭对踩在他身上的乔安娜道歉“我错了,我不该打他们的主意”
乔安娜眨了眨眼睛,像是接受了这个道歉,可下一秒,又抬爪往泰迪身上招呼了一巴掌。
泰迪拿不准她是不是还没消气,不敢乱动,老老实实地躺着,两只前爪缩在胸口,摆出虚心认错随打随骂的姿势。
乔安娜低头凑近泰迪,看似是要在他的耳朵上狠狠咬上一口,实则是在小声说话“你还手”
泰迪想都不想,顺嘴就接“我不敢”
乔安娜“”
她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简直想撬开泰迪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水。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们的计划”她在单方面厮打泰迪的间隙压着嗓子提醒,顺便在后面接上两声佯装愤怒的咆哮。
泰迪总算记起还有这茬了。
他们早些时候提前商量过此次行动的全流程他先假意要攻击两只幼崽,然后乔安娜在关键时刻回援,和他打上一架。
但是,计划里可没说该如何假装打架。
泰迪迟疑着,迟迟不敢下爪,直到乔安娜忍不住再次开口催促,他才小心翼翼地抬起一边爪子,在乔安娜身上敲了一下。
说是敲,其实更像摸,力道之轻柔,连乔安娜的毛都没压倒一根。
乔安娜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地跟他咬耳朵“认真一点你没吃饭吗”
泰迪依然顾虑重重“可是”
“没有可是”乔安娜看了他几眼,大致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安慰道,“配合我做做样子而已,又不是真打起来,我不会记仇的。”
泰迪确认了一遍“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躲过乔安娜的一爪,闪电般挥出了首记反击。
才挨到第一下,乔安娜便心知不妙。
泰迪概念里的假装打架似乎跟她想的不太一样。她的意思是双方摆足架势,实则不伸爪子,用肉垫互相拍拍打打,折腾出点动静,但归根到底是雷声大雨点小;泰迪理解的假装打架是思想上不当真,行动上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她见过的同类里,雄性都没真正跟她动过手,只有同为母豹的伊芙跟她打过两架。如今她不由得庆幸,还好她遇到的公豹性格都比较温和。
成年的雄性花豹体重可以达到雌性的两倍,这重量和个头可不是白长的,真要打起来,雌性只有被按在地上揍的份。